(二)考词人身世之难。就算选出了一些适当的作家,来作评传了。那么,劈头一个困难,我们对于那些词人的身世一定是茫然的很多。虽然有《宋书列传》,虽然有《宋史·文苑传》,然而在那里,除了几个词人有传外,大词人如柳永、李清照都没有传。在别的书上,也很难考见关于词人的身世。这是作《宋词人评传》的第二个困难。
(三)评论词人之难。从来对于词人的评论,往往因主观的好恶而不同。或因派别的歧异,而肆加丑诋;或因师友的阿私,而妄发褒辞。就如吴梦窗吧,张叔夏讥其词为“七宝楼台,炫人眼目,碎拆下来,不成片段”,《四库提要》则推为“词家之有文英,亦如诗家之有李商隐”。同是一个词人,而后人有极矛盾不同的评论。究竟哪一说对呢?又如比较作家的批论。陈后山说:“今代词家,惟秦七黄九。”彭羡门则云:“黄不及秦远甚。”又如贺黄公说:美成视淮海不徒娣姒而已。”有人则云:“美成深远之致不及少游。”究竟哪一说对呢?这是作《宋词人评传》的第三困难。
(四)选作品之难。“从来佳处不传,不但沦隐之士,名人犹抱此恨”,是选作品怎样的困难呢!“北宋有无谓之词以应歌,南宋有无谓之词以应社”(周保绪语),这样粗制滥造,恐怕是文人的通病吧。是选词又怎样的困难呢!固然这些应歌应社的词,也未尝没有好的词,碧山《齐天乐》之咏蝉、玉潜《水龙吟》之咏白莲,皆为社中作,周美成的《兰陵王》、苏东坡的《贺新凉》皆当筵命笔,冠绝一时。然而也未尝没有坏词,即如东坡集子里的和韵、次韵的应酬词居多。并且有许多回文词。在《如梦令》里面,原来是咏沐浴的水垢的。这自然在词品中要算下下。所以要在词里面沙里淘金,选出能够代表作家的个性及其思想的词,和能够代表作者文艺上最高造就的词,这也是一个困难。